元熙十年腊月叁十,宫中如往常般举办除夕盛宴。
这是县主李和慧嫁入安平侯府后,首次参加宫中大宴。
如今她不仅是南阳郡王嫡长女县主,更是安平侯府的侯夫人。
殿内宽敞明亮,又在四周的墙上放置了许多颗夜明珠,烛火也尽数点燃着,宛若处身于白昼一般。
宴席初开,帝后与几位小殿下尚未降临,可李和慧身边年轻的安平侯却已喝得醉醺醺的,红光满面。
“县主怎么不喝?这宫中的酒水可比外头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李和慧不稀得搭理身边这嗜酒好色的醉鬼,只希望他一会儿可别殿前失仪就是了。
原本李和慧还因自己有所隐瞒而对丈夫愧疚,后来刚过门,就知晓了他侯府后院里那一群尚无名份的通房侍婢。
索性与他连房都没圆,至今日日分房而居。
李和慧长相只算得上清秀,若是细看,便会发觉她极为耐看。
可安平侯府完全是冲着她的宗室县主身份而来的,哪会在意她的长相如何。
早早开荤且阅女无数的安平侯得知不必伺候这相貌平平的县主妻子,还乐得清闲。
转身就投入后院一众妖娆妩媚、各有风情的通房侍婢的温柔乡里去了。
忽觉一道灼热而阴鸷的目光投来,李和慧顿时背脊发僵。
抬眼回望,竟是一个身着北境胡服、肤色黝黑的异族男子。
与中原人迥然不同的浅褐色瞳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
李和慧呼吸猛地一滞,只觉芒刺在背,心跳如擂鼓。
恰好这时,当今圣上携皇后康氏来临,几位小殿下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殿内众人直起身来,整齐划一地行礼,又高呼圣上万岁,娘娘千岁。
正式开宴后,捧着琴瑟鼓笙的梨园弟子鱼贯而入,歌舞随着奏乐而起,酣歌恒舞,余音绕梁。
而那道紧紧贴在李和慧身上那诡谲复杂的视线却没离开过一瞬。
一直到守岁完毕,诸王大臣及其家眷有序离开皇宫各自回府。
安平侯早已酩酊大醉,走路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只能由近身伺候的小厮搀扶着回到房中。
李和慧也径自回了她自个儿在安平侯府的院子内。
略洗漱一番出来后,却发现寝间的绣凳上坐着一个肤色黝黑、五官深邃、体格高大健硕的异族男子。
李和慧当即用手捂住自己嘴,险些惊呼出声来。
喇库大王子如鹰隼般直直地怒视眼前这只着一袭素色里衣的女人。
“孩子,你不要了?”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问。
想到被安置在使臣驿站内年幼的小巴拜,男人更是怒气腾升,横眉立目。
李和慧闻言,面色瞬间惨白,手指不自然地收紧。
不知不觉,当初那个刚生下来就黑黢黢、皱巴巴的婴儿,也该有两岁多了。
静默僵持良久后,李和慧别开眼,鼓起勇道:“我是安平侯府的夫人,不知你是何人,也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再说一次!”喇库大王子震怒,指甲深深陷入糙厚的掌心内。
李和慧反而被他这话激得壮大了胆,气鼓鼓道:“我乃宗室县主,南阳郡王之女,安平侯夫人,你是何人,竟闯入本县主的闺房内!”
男人闻言怒火中烧,箭步上前掐住女人单薄瘦弱的双肩,恨不得当场将她弄死才好!
叁年前这县主李和慧趁他重伤之际污了他的清白不说。
十个月后又托旗云部的公主给他送来了一个刚降生不久嗷嗷待哺的婴孩,说是他的儿子!
喇库大王子原本还深觉难以置信,除了那回重伤无意识间曾被李和慧玷污过。
他生平从未与任何女人有过接触!
偏生喇库部首领夫妻瞧了都说与他儿时一模一样,绝对是他亲生的。
而送来婴孩的旗云部公主亦私下说了,这就是一位中原县主借住在她府邸时生下的。
但其余更多的事,她与那位县主有过约定,不会多说什么。
喇库大王子本就恼极那县主无缘无故毁了他的清白,更恨她不声不响给他生了个孩子。
所以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也从未主动去寻孩子的生母在何处。
正巧这回代表北境诸部入京赴宴,却发现那狠心的女人居然已经嫁人了!
喇库大王子此生仅勉强算有过眼前这一个女人。
可这女人却不止他一个男人!
甚至已嫁作他人妇!
这让他如何不恼怒到嚼穿龈血!
男人额间青筋暴起,恶狠狠道:“你速与安平侯和离,随我回北境!”
李和慧却目光闪躲,虚张声势道:“本县主根本不知你是谁!快滚出去!否则本县主就喊人了!”
喇库大王子怒极反笑,“那你喊吧,喊大声点。”
李和慧被他这刀枪不入